全球上瘾:岛上王国 荷兰

争夺人间天堂 世界近代史的开端不仅由哥伦布(Columbus)开启,瓦斯科·达·伽马(Vasco da Gama)也扮演了重要角色。1492年,哥伦布船队向西航行,在寻找通往印度的海上航路中偶然发现了…

争夺人间天堂

世界近代史的开端不仅由哥伦布(Columbus)开启,瓦斯科·达·伽马(Vasco da Gama)也扮演了重要角色。1492年,哥伦布船队向西航行,在寻找通往印度的海上航路中偶然发现了美洲大陆。1498年,达·伽马船队起航向南,绕过美洲,才真正发现了通往印度的东方航路。

印度!一个多么响亮的名字!历史上,在威尼斯人及之后的法兰西人的推动下,整个地中海地区通过阿拉伯商队与波斯及印度进行贸易往来。于是,土耳其成为它们东边的一块拦路石,以至于整个地中海东部地区的商路愈发危险和稀缺。西边的民族苦苦思索:“如何才能巧妙绕到土耳其的背后?”“如何才能像以前那样获得远东的香料和黄金,而不让土耳其人掠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热那亚人哥伦布在西班牙王室的支持下扬帆起航;六年后,葡萄牙人达·伽马再度踏上探险之旅,绕过辽阔的美洲以及如狮子躯体般又黄又干的高山和沙漠区,最终成功抵达阿拉伯南部的那片海域。

这一壮举令人惊叹,欧洲的基督徒们就这样扛着十字架绕到了新月地带的背后。而如果说当时的世界除了惊叹还有其他,那么就是忙于哥伦布发现的那片美洲新大陆。

然而,对伊斯兰人来说,看到葡萄牙人全副武装地从遥远的西部往东驶来,犹如晴天霹雳。麦加城充斥着恐惧,在圣城的吉达海港匆忙沿岸筑起一道护城墙。然而,欧洲人并没有发动攻击,反而置之不理,他们在印度的海岸边登陆,掠走一些贡品后继续往东航行,直至到达一片岛群。这片岛屿像是从大海中被凌乱地拔起:苏门答腊岛、爪哇岛、西里伯斯岛1被无数的小岛屿、环礁和暗礁包围。在这盛产水果、犹如天堂般的地方,葡萄牙人抛下他们的船锚,自诩为上帝派来马来群岛的新主人,欲长居于此。

就这样,葡萄牙人凭借勇气将“里斯本”这个名字推向地球适宜人类居住的边缘之地,而与此同时,西班牙人在西半球不断扩张着他们的王国。但地球本无边界,而是一个球状!那么按照估测,当西班牙和葡萄牙各自一直向西和向东推进,这两个基督教民族就总有相撞的一天,必然会互相垂涎和敌视。

争执不下的葡萄牙和西班牙寻求教皇仲裁,亚历山大六世以“教皇子午线”为界将地球一分为二,子午线以西归属西班牙,以东属葡萄牙。

西班牙和葡萄牙都接受了这一英明裁决,但在实际实施时,历史却往往走偏:西边仍掌握在西班牙人的手中,但东印度2留给葡萄牙的只剩下一部葡萄牙诗人贾梅士(Camoes)的英雄史诗《卢济塔尼亚人之歌》(Lusiaden)3

“卢济塔尼亚”一词听起来并不像书名,更像一座群岛,远东岛屿聚集在此,海上日出美不胜收。

葡萄牙人及其船只并非是第一批闯入这片群岛的人。土著苏门答腊人、爪哇人和其他岛屿的原住民早已树敌。公元三世纪,印度教徒划船或挂帆从恒河岸出发,以印度教三大主神的名义在马来群岛建立了两大王国:满者伯夷国(Madjapahit)和克里维者亚国(Criwidjaja)。他们带来了建筑艺术和诗歌文化,以及优美的音乐形式哇扬皮影偶戏和甘美兰。他们还向当地居民展示如何种植水稻以及最适宜农作的时节。当暮色降临、昴宿星团(亦称“七姊妹星团”)从东方天边升起时,就是播种开始的时节,即12月15日。这一星象远看似一把铁犁,只要它在空中可见,地面上就可耕种农作物。

此外,印度人还带来了其他一些新事物。他们向当地人展示自愿、透明的以物易物交易,还有一种新式工艺——巴提克印花术:将热蜡浇注在白色织物上,再涂抹上染料,即可呈现彩色花纹。这些给当地人带来了很多欢乐,但当印度教统治者向他们征收高昂的人头税时,当地人却是苦不堪言。他们的武器装备不及印度教徒先进,且印度教统治者拥有能发号施令的石头神——象头神。他的形象通常是一位智慧的侯爵,盘坐沉思,象鼻卷向一边休息。但一旦象头神起身,象鼻发出隆隆声,爪哇和苏门答腊将很可能立刻覆没,沉入海中。

然而,印度教在统治千年后遭遇了一股更强大的势力,这股势力随阿拉伯商队悄然登陆,它远比其他宗教势力可怕,因为它是不可见的阿拉神!正因为不可见,它或许无处不在,可能从高空、从地底深处,或者从深林或丛林中突然袭来,将象头神和婆罗门寺撕得粉碎。爪哇岛和苏门答腊上就这样掀起了信仰之战。新的伊斯兰帝国逐渐形成并挑战旧的势力,于是强盗和船只数量与日俱增,马来群岛也因此闻名世界。对波斯湾地区的人来说,这片土地听起来如同尚无人迹的人间天堂。中国人也接踵而至,他们一边等待东风起,一边长达数周地驾着龙饰帆船往南航行。于是,他们到达了这片岛上花园,高低起伏的山地和星星点点的棕榈增添了些许神秘感。岛屿间的水路每年都会出现变化,一些岛屿在冬天会消失,不知何时又会突然出现新的岛屿。

1510年某个晴朗的早晨,一支中国船队遇到阿拉伯商队,他们掠走了当地人的丁香花干。长久的口角之争无果之下,这黄、白和棕三方欲以武力决定这批货物的归属权。突然,他们被西边一大片白色的巨型海鸟惊吓住了——这批扬着鼓起的船帆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驶近的船队正是葡萄牙人。

第一批发现马来群岛的欧洲人掠走的远不止丁香花干,这整座棕榈岛都让他们垂涎欲滴:如同西班牙人发现西边的美洲是“金矿岛”一样,葡萄牙人把这里当作“香料天堂”。那时的香料几乎与黄金等价,胡椒可以直接兑换成黄金,甚至在马鲁古群岛上价格比亚洲其他地区便宜20倍的豆蔻也是如此。整个阿拉伯世界自1517年几乎被土耳其帝国完全统治,而如今又面临葡萄牙的威胁,阿拉伯商人的贸易之路可谓雪上加霜。曾经与地中海沿岸威尼斯的繁忙的商品运输贸易受到重创。如今,葡萄牙人绕道非洲南端,通过更低价的水上交通将东亚的商品带回欧洲。

马来群岛本地的统治者们相互斗争不断,于是求助于强大的外援。葡萄牙人便用大炮为自己在此地建立了利己的贸易秩序和场所,岛上随处可见堡垒和要塞。到1522年,葡萄牙人所垄断的贸易已远不止香料,例如,他们还占有帝汶岛上所有的檀香木。因为他们听说中国出于宗教用途,对这种散发香味的木头有需求。于是,他们驱船北上售卖檀香木。在同时代的欧洲,马丁·路德所发起的宗教改革削弱了教皇在大半个德国的势力和权威,天主教因此在马来赢得了几百万的追随者。在葡萄牙人的桨帆船上,生意账单和滑膛枪之上还高挂着十字架所象征的宗教权威。

荷兰新霸主

直到有一天,这群以武力进行统治和贸易的葡萄牙人遭遇了地震般的打击而不得不屈服:这支由达·伽马、安东尼奥·德·阿布瑞(Antonio d’Abreu)、阿尔布克尔克(Albuquerque )等无数英雄建立起来的里斯本帝国遭遇滑铁卢,它在大海上浇铸而成的强大力量几乎消耗殆尽。几十年后,恰恰是在一百多年前葡萄牙人登陆之地,另一只战舰蓄势待发——强大的大荷兰帝国。

显然,这支力量具有持久性。相较于灵活爱动的葡萄牙人,他们更有耐心、深思熟虑,因此采取行动谨慎亦艰难。荷兰人和德意志人同属于日耳曼人种,在莱茵河、马斯河及斯凯尔特河三角洲发展成了一个民族,他们高大的身材更给自己增添了几分自信,建造船只后短短几十年,荷兰人在商船和战船上已达无人能敌之境。鹿特丹港口的敲击声不绝于耳,船只一艘接一艘地驶入大海。当基督教欧洲受到伊斯兰教土耳其的威胁时,荷兰人其实完全有实力凭借其世界上最强大的战舰从阿拉伯海击败土耳其的苏丹。

当日渐衰落的德意志正努力重整旗鼓以震慑维也纳时,欧洲的权力和财富正逐渐流向西北方的海港和商城阿姆斯特丹。1683年维也纳被围困之际,欧洲共计拥有两万艘船,其中荷兰占有1600艘,英国占有1/5,法国有500艘。只要荷兰出动舰队,伊斯兰土耳其对欧洲中部发动袭击必是不自量力!然而,荷兰意不在此,尽管荷兰船队早已绕过非洲,并驶经波斯湾,但其无意于占领阿拉伯或震慑新月地区,而是前往印度、马六甲和爪哇,以吞噬葡萄牙所掠取的财产。

日新月异,斗转星移,在新航路相继开辟后,葡萄牙帝国的旗帜降落,太平洋上新的海上霸主大荷兰帝国诞生。

当荷兰人踏上苏门答腊、海星形的西里伯斯岛以及马六甲群岛时,这里的一切仿佛都还保持着自然的状态,如同一片水陆完美交融的花园,温暖而斑斓。远处的海岸线柔和亦变幻,因为时而会有锥形岛屿和肋形山地从海面拔起,山上一片郁郁葱葱,时而海岸线又会消失在这片红、绿和金黄色交织的海域。岛上温暖的气味如同从浴室中飘出的一股香气,穿过山林间,再飘散到几十万里之外。原始森林里随处可见如蜥蜴、鸟类等一些新动物物种。

其中一些尚未被开发的岛屿上,土著人还保留着原始的生活方式,如同《圣经》中对伊甸园的描述。高大的林木由空气之神种植,四周被矮乔木包围,大自然的风负责播种它们;杧果树、柚子树和棕榈树的芽尝起来有洋蓟叶子的味道;蒲桃树的果实散发着玫瑰花香;椰子里面能流出“牛奶”,苏门答腊人让驯服的猴子爬上高高的椰子树中为他们摘椰子;还有海枣、香蕉、榴莲、石榴等,都无需种植。而且种植水稻也难不倒他们,爪哇人早已掌握这门技术。

马来群岛丰富的湿地资源适宜水稻生长,爪哇岛常年温暖如夏,每天还有雷雨的浇灌。印度洋灼热的海平面升腾起的水蒸气飘荡到一座座山顶上聚集成云。每天,伴随着隆隆的雷雨声,雨水冲刷着山林的腐殖土和火山喷发出的矿物盐。当地人熟练地将这些富含“珍宝”的水引流到平地和水闸厂加以利用。这里土壤肥沃,加之常有季风云团的滋润,是水稻种植的理想之地。郁郁葱葱的祖母绿色映衬在矿物质丰富的淡紫色山中,荷兰人对眼前这一美景叹为观止。若不是高温和汗流不止的后背,他们还恍惚以为身在家乡河流入海口的草地上,那里同样物产丰富。

然而,这座自然之岛不得不面临某一“死神”的威胁。它的出现总是猝不及防,以玻璃黑曜岩展示其邪恶的威严,或者从一个已经沉睡几百年的洞穴喷发出大量黄白色的硫黄云。它是创造一切却也能毁灭一切的恶魔:地震。

它深藏在滚烫的深海海底,丘陵盆地下泥浆翻腾,鸟群吸入泥浆散发的毒气以致意识模糊,从空中跌落。“火山要爆发啦!”当地人赤着脚心惊胆战地站在滚烫的岩石上。然而荷兰人并不惧怕,他们脚穿兽皮所制的靴子,毫不担心鞋底会被烧焦。他们蓝色的眼睛十分笃定,无所畏惧。荷兰人不喜做梦,他们有别于西班牙、法兰西、德意志等其他民族,尤其不同于甚至在行动中都要依靠梦想的力量的葡萄牙人。荷兰人既不梦想荣誉也不贪恋政治权力,更无意于扩张基督教的影响力,而是心无旁骛地做生意挣钱。

如此精打细算的生意经是阿姆斯特丹的商人们在潮湿而厚重的天空下培养形成的。正如荷兰艺术家伦勃朗(Rembrandt)画笔下所呈现的,他们一直身着黑装。阿姆斯特丹港的噪声不绝于耳,但会议室内丝毫不受影响,这里空荡荡的长桌是世界力量的象征。室外一片秋景,并不友好的秋风将树叶吹进运河中……他们夹着烟管,开心地坐在一起聊天,石壁炉里木头噼噼啪啪地燃烧着。荷兰商人勾画着沿葡萄牙人开辟的航路前往东印度可以积累到手的资本,他们将在此建造船舶公司,进行系统的贸易活动。荷兰船长机智地为水手们争取到武器随装上船。虽然最初他们没有想到会有战争,但当马来群岛的统治者葡萄牙人用大炮迎接他们时,荷兰商人们开始以随船的武器回击和保护贸易。同时,他们意识到,除了西班牙人,与葡萄牙的斗争已在所难免。

荷兰人的生意进展顺利,商业竞争催生出了更多的船队。1602年,这些相互竞争的贸易公司联合成立了世界历史上第一个股份有限公司,它不仅受法律保护,还拥有独立主权——东印度公司就这样诞生了。

东印度公司凭借主动特许权垄断了殖民区至好望角以东的商业贸易。而在巽他群岛,它却又像一个强大的苏丹,对当地货物强取豪夺。荷兰皇室的至高主权没有延伸至这片遥远的岛屿,因为黄金的魔力足以将其半路扼杀。只要有黄金流动,荷兰政府每21年就会重新修订它的“公司特许章程”。

爪哇人载歌载舞地欢迎荷兰客人的到来,但不久后他们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因为他们发现这些人实为残酷的剥削者,他们肆无忌惮地掠夺当地人收获的果实。直到有一天,温顺的爪哇人终于爆发。事件缘于荷兰人在一天清晨发现一处要塞的寨栅被毁,因为当地人对群岛上数不胜数的堡垒已反感至极。于是双方经历了法庭的审判、调查和判决。据说,这些暴动的爪哇人可能为英国间谍服务——实际上,英国的船只确实停靠在不远处。

然而,在暴动爆发之前,荷兰人已经采取镇压措施,以严酷手段剥夺了爪哇人的自由。不久,马来人全部为荷兰人所奴役。

发现财富源泉

岛上的农业种植政策由阿姆斯特丹领导人制定。而对决策起决定作用的既非群岛数量的增长,亦非每次收成的亏损,而是市场的交易状况。这里的粮食种植以阿姆斯特丹的价格为准绳,爪哇人对此无法理解。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某一年要大力推进种植,下一年却要焚毁收成。他们不理解这种人类任意违背大自然法则的古老方法。荷兰人将粮食的富足和短缺玩弄于股掌之中,任意增加或减少供应量。爪哇人不明白这些,但能从这些精打细算中嗅出背后的阴谋。

荷兰商人的黄金从何而来?其一来自爪哇人用汗水浇灌的桃金娘科丁香:这种植物形似月桂、花萼鲜红饱满。采摘下其花瓣用小火蒸馏,高温下可得味甘的丁香油,有润喉、暖胃的功效。这些半干的丁香从山地被运到气候较寒冷的欧洲。当时欧洲人对丁香的需求远超过今天,丁香油能缓和胃部不适,促进消化。

胡椒科的价值也不容小觑。没有人想到,胡椒树红而不艳的果实下面还藏着金黄色的根茎。这些黑、红、白色的胡椒尝起来舌如针刺,然而,正是这如放大镜下的聚光效果一样强烈刺激人味觉神经的植物被竞相追捧和高价交易。

不过,荷兰人发现,最有潜力的财富源泉是咖啡。而咖啡在当时的巽他群岛上尚无人了解,人们最多知道是阿拉伯人随船将其带来,但没有人曾想到,可以在这里种植咖啡。荷兰人威廉·梵·奥特博(Willem van Outborn)是第一个在爪哇岛和苏门答腊岛上种植咖啡的人。此前,当地人从印度人那里学到喝茶可以保持清醒,烧酒和棕榈酒能麻痹神经。

1690年,当荷兰船只停靠在阿拉伯时,几位水手折下几株咖啡树枝。最初,它被当作稀罕物带到阿姆斯特丹,并被种植在玻璃温室中供科学观察。不久,有人想出,何不将其他的咖啡树枝带到别的热带气候国家?于是,几株咖啡树枝从阿拉伯被带到巴达维亚4,种植在温暖而松软的湿土中。似乎巽他群岛对这种植物期待已久,一瞬间,爪哇的咖啡树以惊人的繁殖力遍地丛生。

将咖啡移植到马来群岛是人类以前从未想到的对大自然的革命,也是贸易市场的一次重大革命。1696年,巴黎的《风流信使》(Mercur Galant)杂志中还对拉巴的黎凡特(地中海东部地区)商路进行过如下一段描述:“咖啡在麦加生长成熟后,通过小船运到不远处的吉达港口,再由货船运往苏伊士,那里的骆驼商队早已等候着将其送到亚历山大港。法兰西和威尼斯商人在埃及购买咖啡豆带回国。”

然而短短几年,阿拉伯作为世界咖啡的生产国已退居二线,咖啡不再经过苏伊士,而是通过更远的航路绕道非洲和好望角。从巴达维亚装船到鹿特丹卸货,完全由荷兰一手操办。从1700年开始,荷兰东印度公司长期垄断世界咖啡的市场价格。

荷兰东印度公司所做的再不是什么冒险之举,其实力强大且持久。曾经的民族大迁移中,日耳曼人因高温没能成功在非洲北岸国家称霸,如今,这个西北部日耳曼民族在马来群岛做到了。荷兰人唯一需要戒掉的是他们的勤奋。在这里,他们不允许像在家乡一样卖力工作,因为如此高大的体型也意味着高心脏病发病率。

身材瘦弱、已经适应高温天气的马来人沦为荷兰人的奴工。荷兰人将对故乡的思念融入当地的热带气候,建造出很多混合风格的房子。石头砌成的房屋带有宽阔的游廊,由三根结实的石座支撑在地面上,以使房屋和地面之间自由通风,防止蛇虫和其他爬行动物的入侵。房屋内只有起居室,所有其他会产生气味的厨房、浴室和储藏室都设计在边房中。通往边房的走廊带有屋顶,这样人们在雷暴雨天气通行也可以不被淋湿。墙上不见任何饰品,因为饰品挂在墙上的阴影处会引来毒蜘蛛结网。

荷兰人每天只活动几小时,通常都是懒洋洋地躺在折椅上,吃了太多,当然要休息消化。难道他们没有什么方法来驱散这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吗?连穆罕默德都早已赞扬了这种提神饮品,荷兰人也早就开始做咖啡生意并学会如何饮用。来自莱茵河和斯凯尔特河流域的荷兰人不论在家乡还是热带岛屿,都钟情于咖啡,因为咖啡有一种魔法,能在北方的冬季暖胃,驱散体寒;在季风区,一杯咖啡也能缓和多变的气候带给人的压抑。当然,除了咖啡,荷兰人也喝其他饮料提神,比如啤酒。装载咖啡的商船在绕过非洲南端的好望角时,往往能看到不远处运输啤酒的商船。当然,这并非普通的啤酒,否则在热带的烈阳炙烤下会变质发酸。这是荷兰的近邻北德所生产的不伦瑞克啤酒。这种啤酒由一位德国化学家克里斯蒂安·摩姆(Christian Mumme)发明酿制,在哥伦布发现美洲时,他思考着如何酿制出适宜热带高温区的啤酒。直到今天,这种高浓度、含糖的深色麦芽啤酒仍被称为“摩姆啤酒”,能够贮存在铁皮罐头里,经历漫长的海上运输。

于是,咖啡的纯天然香味第一次和奴隶的汗水味混合在一起。阿拉伯农民从海拔几千米的高山上摘下这种能让人“永远保持清醒”的果实,并将之奉为神圣的饮料。“你是上帝之友,能消解忧愁!你像上帝一样赐予我们健康、智慧和真实。有你所在之地,人们总能保持最好的状态!”咖啡就这样被奉为神一样的存在,但也带来了越来越多的奴役。

以前,马来人只需为本地的封建领主服徭役,而现在更糟糕的是,荷兰人强迫这些领主将其领地租赁出来,导致这些奴工受到了更严酷的剥削。

租佃制让东印度公司的商人和荷兰封建领主获利颇丰:18世纪初期是整个欧洲西部文学和文明快速发展的时期,咖啡市场火热,逐渐供不应求。眼看有利可图,荷兰和伊斯兰教的领主们迅速扩大了殖民地的咖啡种植量。但还没等欧洲的咖啡市场饱和,出于对价格暴跌和生产过剩的担忧,东印度公司毁掉了大量咖啡花。这也是当地马来人没能参透的:没必要毁掉咖啡花,何不像对付恶魔一样直接将其连根拔除?然而,当他们将咖啡树连根拔起时,却惊讶地发现,它的叶子制成的饮料比果实颜色更深、味更苦。

随着一场遥远的海底地震,海神之子特里同(Triton)出生。未来的世界霸主英格兰在与荷兰相隔的北海对岸出现。这个年轻的海上王国马上将矛头对准称霸海洋的荷兰,他们宣称:“决不允许任何陌生产品和船只登陆英国的海港!”

这是英国向荷兰打出的第一炮,尽管不是针对荷兰的商品,但冲击了阿姆斯特丹的航运。英国人的造船业从此迅猛发展,不久就装载上了大炮和弹药。在伦敦、阿姆斯特丹和非洲南端之间,好望角和太平洋南部的波利尼西亚之间,海上战争此起彼伏。受战争影响,爪哇岛上咖啡堆积成山。但战争不会持久,荷兰迅速派遣巡防舰从鹿特丹冲向巴达维亚,销毁多余的咖啡库存,这样一旦战争结束,咖啡不会因供过于求而价格暴跌。这项决定是资本家关上门在小黑屋里商议的。然而,面对着阳光下漫山的咖啡树,种植园主们却并不相信这些资本家的智慧。他们不再像以前一样顺从他们的领主,或许他们想通过违抗命令来唤醒当地人对压迫的愤怒;或许他们认为商品不仅仅由波动不稳的价格衡量,他们还相信商品本身的价值。于是,和平条约一签订,他们就将积压在岛上的咖啡销往阿姆斯特丹市场。正如资本家所预测的,大批量的咖啡豆涌入市场,导致价格暴跌,咖啡商损失惨重。1782年,荷兰的咖啡价格跌破史上最低点。

1.今印度尼西亚中部苏拉威西岛。——译者注

2.1492年哥伦布到达美洲,将其误认为印度,后来欧洲殖民者就称南北美大陆间的群岛为“西印度群岛”。同时称亚洲南部的印度和马来群岛为“东印度”。——译者注

3. 一部史诗作品,主要内容是瓦斯科·达·伽马和其他葡萄牙英雄们绕过好望角,开辟了通向印度的新的道路的故事。一译《葡国魂》。——译者注

4.今雅加达。——译者注

来源:《全球上瘾:咖啡如何搅动人类历史
作者:海因里希⋅爱德华⋅雅各布
翻译:陈琴、俞珊珊
版权:本文由广东人民出版社授权kaweh.net刊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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